蔡光亮大巧若拙的修行者

2024-06-24 09: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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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光亮大巧若拙的修行者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不爱与人打交道。20年在外地训练、与家人两地分居,过着寂寞“漂泊”的日子。训练场连着宿舍,工作区域和生活区域高度重合,枯燥乏味。常年过着出成绩、压力大的紧绷生活……

  一睁眼蹦床上“扑通扑通”,一闭眼一天过去了。是什么可以让一个人将自己的休闲时光和业余生活压榨到如此境地?他是如何做到的?

  当那个男人纵情朗诵《将进酒》时、沉浸在邓丽君音乐里、高唱京剧《野猪林》时,没有人会想到,这也是他。

  人生的上半场,他用最寂寞的方式坚守一片天地,他用最长情的告白热爱一项运动,他用最无我的境界展开一路修行。

  话少、不常与人沟通,他渐渐形成了“身教大于言传”的执教风格。“他要求我们做事前,自己先做到。”董栋说。

  不管刮风下雨,蔡光亮每天早上5点跟运动员一起出操。他怕耽误训练,午休不回宿舍,只跑到训练房的海绵坑里眯一会儿。到了国家队,与妻子孩子常年两地分居,领导建议他“周六训练完就回家看一看,离山西也不远。”他说:“我回去看的话,队员怎么看我?我要求他们不能乱跑,如果我跑了,怎么要求他们?”

  因为话少,他基本上用表情“说话”,时间久了,表情成了他的代言人,威严感不请自来,高不高兴都在脸上。

  队里少不了几个调皮的,比如穆勇峰,谁都不服,只有蔡教练能管得住。“如果偷偷抽烟,正好碰见蔡教练,他们宁可把烟按在自己肉上弄灭,也绝不想让蔡教练看见……”时任体操中心主任的张品琴说。不仅徒弟害怕,其他教练也是如此,每次蔡光亮出现,大家都会把准备工作做足。“因为蔡教练对训练要求极高,又非常严格。”董栋说。

  蔡光亮有一句口头禅,听得队员们耳朵起了茧:“低调做人,高调做事”。他希望把这种处世之道带给队员:低调做人,是不让自己的存在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高调做事,是更注重内心的自我修养和品质的提升。曾有队员输掉比赛后很不服气地抱怨,他一针见血:“如果你水平足够高,高到把对手甩得远远的,(裁判)怎么会打偏分?你觉得不公平,因为你跟对手半斤八两。”

  他用来安慰队员的话,却无法化解自己心中的不平。在他看来,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下一次”,因为“这次比赛”永远不会再重来。从备战到比赛结束的4年周期里,除了繁重的训练,还要经历太多“人”和“事”的复杂多变,各种平衡和矛盾,他的压力也需要释放——

  某次比赛,在现场观战的他信心满满,但打分出来后,却是意想不到的结果……他打开房间门,唱戏或念诗,京剧《野猪林》里的林冲,是他对标的角色,禁军教头,如同他的教练身份,成败不由人,是非皆是命,林冲在此刻的哀叹恰是他的心声;有时,他也会吟诵李白的《将进酒》,“同销万古愁”,抒发不平情绪。每次比赛完,他都喜欢到人少的地方,独自待一会儿,自我消化,寻找“下一个4年”的勇气。

  长期训练养成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和神经高度紧绷并没有化解他的柔情,他的不甘与不舍,如同他的坚持和硬扛一样,如影随形。

  很少有人知道,他一年四季手心冰凉,夏天亦如此。蹦床项目的高危性让他时时刻刻不敢松懈,几十年来,他都是攥着冷汗过日子。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嘉山县(现为明光市)是安徽滁州的一个小县城,几岁大的蔡光亮喜欢跟着在京剧里演武生的邻居天天翻跟头。体操教练陈林夫妇到嘉山选苗子的时候,一眼就看上了正在翻跟头的蔡光亮,就把他招到滁县地区(现滁州市)儿童体校练体操,吃住都在教练家。蔡光亮的漂泊人生从此开始。

  从小就寄宿在别人家里的孩子,早早就学会了懂事。听话、训练刻苦的蔡光亮,有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和毅力,机会来的时候不会轻易错过。有一年滁州市京剧团招生,一心想给徒弟们谋出路的教练带上十几岁的蔡光亮和其他队员去应考,最终考上两个人,其中之一就是蔡光亮。在京剧团,蔡光亮见到了日后的妻子王园园,认识之后才知道,王园园与自己的教练住在一个筒子楼,他们是邻居,只是不知道,大概缘分天注定。

  一份美好的情感慢慢升温,一次新的漂泊再次悄然而至。安徽省体工队成立技巧队的时候,视如己出的老教练把蔡光亮推荐到省队,离开待了4年的京剧院,18岁的蔡光亮第一次到达省会城市合肥,开始了技巧运动员的生活,3年后他与队友收获了世界技巧锦标赛男子四人第二套亚军。职业生涯取得成绩,蔡光亮也收获了爱情,一封封寄往京剧院的书信,成为他情感和漂泊生活的重要寄托,一写就是很多年。他以为,他会一辈子待在安徽。

  25岁这一年,蔡光亮得到去北京体育学院(现北京体育大学)教练员专科班学习的机会,这是他第一次“出省”生活。“北漂”两年,他完成了学业,也完成了终身大事。毕业那年,他面临选择,一是回安徽当教练,二是去外省当教练。安徽的技巧项目在全国数得上名,世界冠军拿了不少,不缺优秀的教练人才,以“小教练”身份回去将面对竞争激烈的环境。为了生计,他需要寻求一份更稳定的工作。当时,深圳和山西都有人找到蔡光亮,他最终选择了山西,继续漂泊的生涯。

  1990年冬天,蔡光亮提着一个行李箱坐上了开往山西的火车,个子不高、圆脸中透着一些清秀的这个南方人应该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与这方土地产生难舍之缘。妻子、孩子陆续来到身边后,蔡光亮在太原开启了自己的教练生涯,他带领运动员在一个训练周期内就拿到了世界冠军(世界技巧锦标赛混合双人三项冠军)。

  然而,执教取得的好成绩并没有为他带来足够的安定感,作为非奥项目的技巧运动宣布退出全运会后,很多省市先后解散了技巧队伍,项目逐渐衰退。其间,蔡光亮转战跳水项目,彼时的山西没有训练场地,他就带着运动员到河北保定借场地训练。好在,这段漂泊的日子并不长。随着蹦床运动被列为奥运项目,蔡光亮申请组建了山西蹦床队,短短3年多,他培养的运动员第一次亮相全运会就摘金,证明了他的选择和他的能力。

  女儿小学毕业的那年,国家蹦床队在天津成立,他带着队员去国家队集训备战奥运会。他以为这只是一年的短暂集训,没想到一“漂”就是20年——从天津到北京,同时兼顾山西大本营。

  长久没有回安徽老家,长久无法在春节与家人团圆,家中留下的3个女人成为他最大的牵挂:妻子原来在安徽老家曾是一名颇有造诣的京剧演员,来山西后放弃了自己的专业,承担了家庭的全部义务;岳母离开安徽老家,十几年在太原帮忙照顾孩子;女儿小学毕业后的初中、高中、大学一路成长期,他全部错过。

  女儿结婚的时候,见过大风大浪的蔡光亮忍不住流泪,现场发言时他不想多讲,他怕控制不住……隐忍的泪水,是多年异地打拼对家庭亏欠的心声。

  “以前话少,现在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婆婆嘴了,叮嘱孩子们注意这注意那,等训练完下课了,我这心才能放下。”蔡光亮对老伴说。

  王园园也有话对“小蔡”说,但每次都欲言又止。“他的努力、他的委屈,很多事情他不想说,只有我知道,这么多年不容易,也是心疼他。等他退休了,想陪他过日子,好好照顾他,把这么多年的家庭温暖给他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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